《蘭陵王番外篇-天女林氏》第四章

  羽蘋隨楊君桓歸營,這才知道軍營裡也有些將官家眷隨軍行動,這令她有些忐忑的心情放鬆不少。

  平時楊君桓練兵時,她大多時候都在房裡讀書。不過她醫術精良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軍營,因此三不五時會有軍醫來與她切磋醫術,女性眷屬們也會常常來拜訪她,問的大多是保養祕方、生育問題等等,所以楊君桓本來還擔心她會無聊,但顯然他多慮了。他的小妻子比他還忙碌。

  而羽蘋的爹親則三不五時的來找她,有時帶來書籍,有時帶來日常用品。最特別的一次,是他帶了一個以黑布罩住的鳥籠。

  這一日,是八月初一。

  楊君桓在回來的路上正好碰上準備離去的岳父大人,見他一人獨自走著,略覺奇怪,於是親自送他出營後,趕緊回到自己的營帳裡。

  只看到羽蘋愣愣地看著鳥籠,臉上淚痕未乾,眼睫下還掛著晶瑩珠淚。

  楊君桓見她這樣,心疼極了。他坐在她身旁,伸手環住她的肩膀。

  他沒馬上開口安慰她,只是想著今日將軍跟他們說的話,還有岳父說的話,竟如此的相似,天女先知的能力,真的令他敬佩。

  竇泰將軍說,皇帝已於七月二十八離城投奔宇文泰,大軍三日後拔營,與高歡的軍隊會合,前往關中護主。

  岳父則是說,分離的時刻已到,自此要再相見,怕是難上加難了。

  北魏分裂局勢已顯,國內將再掀起大戰,為期數十年。

  多麼令人驚心動魄的數字,數十年的戰事,百姓們能支持多久?

  岳父大人還告誡他,天女的占卜不是沒有代價的,哪怕羽蘋知道了什麼,也千萬別去追問,否則羽蘋會有性命之憂,最好不要讓羽蘋占卜任何事情。

  另外還有一件事,就是白甫達已知他們兩人成親之事,在村內大鬧一場之後,竟然不告而別。羽蘋的娘親夢蘿和白家非常擔心他會發生什麼意外,或是鬧出什麼事情來,請他多加留意是否有白甫達的消息。楊君桓都一一應允下來。

 

  永熙三年七月二十八。

 

  就在這個時候,這句話突然之間跳進他的腦海裡。

  記得這句話……是那一日,羽蘋替太守夫人治療完後,突然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一句話。

  二十八日……不就是皇帝離城投奔宇文泰的大日子嗎?羽蘋這麼早就知道了嗎?

  可是他記得當時羽蘋也只是隨口一說啊,也沒見到她拿什麼龜甲之類的,而且還一臉迷惑……這樣是占卜?天女的占卜……是怎麼一回事呢?

  瞧他笨的,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問個清楚……楊君桓懊惱地擰緊了眉頭。

  「你在想什麼?想到眉毛都連成一直線了。」不知何時,懷中的羽蘋已經停止哭泣,正紅著眼眶,關心地看著他。

  「岳父提醒我不要追問妳占卜的結果,我不是很了解占卜,所以……正在想什麼是可以問,什麼不能問……」

  「這有什麼好煩惱的?想問什麼就盡管問!我們夫妻之間不要有這層顧忌,你也不要想那麼多,好嗎?」她從他懷裡打直腰桿,認真地望入他的雙眸:「接下來的路,我們兩個一起走,好不好?」

  他感動地將妻子再度攬入懷裡:「好!」

  但內心,卻十分堅定一個信念:絕不問她任何占卜結果!

  至於她的占卜是怎麼回事……就……看著辦吧!

  「對了,這個鳥籠是?」

  「這是五色鳥,是娘留給我們的。」她依偎在丈夫的懷中,眼眶不禁又濕潤起來,「有這五色鳥在,哪一日你想解甲歸田了,我們可以回白山村隱居。」

  「岳父不是這樣轉達的吧……」

  「噓……不要說,我懂得的。」柔荑飛快地輕掩丈夫的唇。「我只想跟你在一起。」

  君桓無比珍惜地握著唇上那隻小手,難掩激動地輕啄她的每一根手指,逗得他的小妻子呼吸開始急促起來,白皙的臉龐上已然酡紅一片。

  「君、君桓……」

  「噓……不要說,我懂得的……」他低笑著,然後貼上那豔紅甜美的嫩唇。

  羽蘋哪會聽不出來他的話中之意?又氣又好笑地,忍不住用粉拳意思意思捶了他幾下,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貼向他──

  「君桓!啊……抱歉!」

  冷不防地,一名軍裝大漢推開了他的帳門走入,讓情動的二人忙不迭地分開,羽蘋窘得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。一雙手胡亂地扯了扯衣襟,又游移著去順本來就沒有亂的青絲。

  來人倒也乖覺,看見闖了禍,忙轉過身子讓小倆口有恢復冷靜的時間。

  君桓率先冷靜下來,他先安撫了妻子的情緒後,這才開口:

  「紹坤,什麼事情這樣急匆匆?」

  被叫做紹坤的男子,全名廖永,字紹坤,和楊君桓一樣同是竇泰將軍的副將之一。他抓抓頭,眼角偷瞄了後方,確定不會瞧見「不該看到」的畫面之後,這才略帶尷尬地回身道:「也、也沒什麼大事啦……只是要問問你拔營的事情交代得如何了……」

  「拔營?」羽蘋聽得一愣。

  「嗯。」楊君桓將經過簡單地講了一回,這才對廖紹坤道:「我都交代好了,三日後即可啟程。」

  廖紹坤一聽,立刻一臉羨慕:

  「我家娘子可是對我冷言冷語了好一頓才放我離開,你這裡倒好。」難分難捨熱情如火啊!果然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樣!羨煞他也!

  楊君桓怎麼會聽不出來他的弦外之音?每回拔營幾乎都得聽一次同儕們的苦水,以往他都只能陪著喝酒,但這回……

  「越是這時候,越是該陪在她身邊才是啊!」驀地,一直靜默的羽蘋突然出言道。

  「可是……她臉色板得跟個冷冰冰的石頭沒啥兩樣……」

  「那我可不管。」羽蘋忽地甜甜一笑,「這三夜我家相公都要陪著我整理東西,除非公務,否則恕不外借!」

  「咦咦咦咦咦!!!」廖紹坤發出慘嚎:「不會吧?!一夜也不行?只不過陪大夥兒喝個小酒而已啊!」

  「不、行!」羽蘋一個字一個字堅定地道。「相信我,去陪你家娘子,絕對會讓你這三天很好過!也麻煩你這麼轉告其他同僚吧!」

  廖紹坤隻手掩面了好半晌,「好吧,那就先來談正事吧……說實在,我不太贊成竇將軍此時移軍護主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皇上投奔的可是宇文泰耶!那個宇文泰和高歡丞相鬥得如火如荼,這一跑,不就是一面倒的局面嗎?」

  「只怕這會是一場艱苦的戰役。」

  羽蘋沉默地聽著,一邊替兩人端上熱茶。

  廖紹坤嘆口氣,「我怎麼覺得有種被逼著選一邊的感覺?」

  「我們一直都是高丞相這邊的人,從沒變過不是嗎?」

  「好吧,是我想太多了……」廖紹坤大吐一口氣,旋轉把玩了下散發熱氣的茶杯。「不知道為什麼,我這內心越來越不安……總覺得……」他頓了下,「不說了不說了!我去跟大夥兒講,今夜就先聽聽小嫂子的話來去陪陪自家娘子吧!」

  楊君桓和羽蘋一同送他到營帳門口,這才又回到桌前坐下。

  「明日我會去向將軍請個半日假,後日進城一趟向太守辭別,妳要跟我去嗎?」一坐下,他便如此問。

  「太守大人如今是你的義父,也算是我的公公,自然是要去的。」她點頭,「說好了,除了公務之外,你都要陪著我的!」

  「從這邊出發到關中,怕是要月餘時間,這段時間家眷都是最後才隨軍跟上的……」

  一想到才新婚月餘就要和妻子分開,他的內心就有萬分不捨。

  以前,他無畏無懼,生死看得淡然,不過是命一條罷了,但現在,他的心,有了牽掛。

  羽蘋伸手握住他的,語氣略帶寂寞地道:「我應該會很想很想你……」

  「我何嘗不是……」他反手將妻子的雙手包覆在自己的雙手掌心裡。「但這就是戰爭,就算有千百般不願意,我還是得揮劍上場。」

  「怎麼突然感傷起來?我可不愛聽!」羽蘋微微地噘起唇,「可別是被那個廖紹坤影響心情了!要是把這麼寶貴的時間花在傷懷上,不就白白浪費了?」

  他輕笑了聲,「說得有理。」

  「我先去準備晚膳,你呢,就先去收拾一下內室裡亂成一團的書,咱們只有三天的時間可以整理呢!」她頑皮地捏了下丈夫的臉頰,「這下有得忙囉!」

  「好。」他笑著看著妻子的身影離開營帳,才起身走入內室打算收拾妻子所說的書。

  只見內室的一角散亂著書籍,有醫書也有軍策,看來他的小妻子涉獵廣泛,連軍書兵策也不放過。

  是……為了他嗎?

  一思及此,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。

  軍中同僚都羨慕他這麼幸運,娶到如此貼心可人的美麗妻子,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,羽蘋是個多麼與眾不同、多麼聰穎出眾的姑娘。

  幸運的人,其實是他。

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

  辭別太守夫婦之後,兩人肩併著肩走在街道上。楊君桓看到熟悉的街景,忍不住抬手比了比某處:「那一天我看見妳忙著把傷患抬到那兒,可把我嚇到了。」

  羽蘋疑聲問:「怎麼說?」

  「其中一名歹人正好逃到那附近啊!手上的刀就這樣在妳身旁揮來揮去,妳居然還視而不見,都不知道我替妳捏了幾把冷汗!」

  「真的假的?我完全沒發現!」羽蘋自己也忍不住為當時驚險狀況微微感到心驚。「我當時只想趕緊救人,還以為那邊算是安全的。」

  「刀劍不長眼啊……幸好沒傷著妳。」

  「是你功夫好!」她燦然一笑。

  「嘴上抹蜜啦!為夫可是會害羞的!」彷彿是應證自己說的話一般,楊君桓的耳珠子抹上一層淡淡的紅。

  就在此時──

  「暈倒了!」

  「有人暈倒啦!」

  「喂!醒醒啊!」

  「要不要去請大夫來啊?」

  「不要吧?這小子穿著不怎麼樣,沒錢請大夫吧?搞不好連酒錢都付不起在裝病想賴帳呢!」

  「可是你看他臉色這麼死白,萬一死了多晦氣。」

  眾人的一言一語飄進了楊君桓和羽蘋的耳中,羽蘋想也不想地連忙上前:「讓一讓!麻煩各位讓一讓,我是大夫,可以幫他看看!」

  楊君桓連忙跟上護在妻子身旁,店小二眼尖,認出了楊君桓的身分,叫了聲:「楊副將!」

  好巧不巧,原來是一個月前他們倆借住舉行婚禮的來來客棧。

  眾人見又是女大夫又是將官身分的人出現,紛紛讓出一條道路來。

  他點點頭算是回應,低眸朝倒在地上的人望去一眼,吃了一驚:「楊忠?!」

  「你認得他?」羽蘋蹲下身子,一邊把脈一邊問:「小二哥,麻煩將他剛剛吃過的東西端來給我瞧瞧。」

  「姑娘,我們店裡的食物沒毒!」一聽到要羽蘋的要求,店小二立即敏感地跳起來,臉色馬上臭得堪比牛糞。

  「我沒說你們的食物有問題,拿來我瞧瞧就對了,不用擔心。」羽蘋耐著性子溫聲安撫道:「也許是這個人吃了他不能吃的食物,總之,麻煩你趕緊拿來好嗎?晚了可就是一條命沒了!」

  「她是我妻子,懂得醫術,所以照她的吩咐做吧,不會害你們的。」楊君桓也趕忙幫妻子說話。

  店小二雖然還是萬分不情願,但還是指著一旁桌上尚未吃完的料理道:「他剛剛點的菜在那邊。」

  羽蘋趕忙起身查看。只見她跟店小二討了一雙新筷子,仔細地檢視每一道料理,又各嘗一口後,這才從懷中取出銀針包,眨眼間就在昏迷不醒的楊忠身上幾個穴道扎了數道針。

  「先別移動他,也請大夥兒讓讓,退遠點,不然病患透不過氣。」輕吐口氣後,起身轉頭對店小二道:「小二哥,幫我熬壺濃茶,要熬得濃濃的,然後先放在爐子上溫著,等一刻鐘過去這位楊忠公子醒轉後,要讓他喝下一整壺。」

  「好。」見女大夫沒說自家料理有問題,店小二鬆了口氣,也就放心下來,立即按照羽蘋的吩咐跑去交代灶房了。

  「他沒事吧?」楊君桓擔心地問。

  「肝火過旺,燥鬱纏身,又吃了上火的食物,一時胸悶暈厥過去,醒來之後好好地喝壺濃茶降降火,再服幾帖藥就沒事了。」羽蘋掏出手巾替自己拭去臉上的薄汗,「他還有不輕的飲食失調症狀,好好的一個將士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?」

  「楊忠隸屬於獨孤信將軍麾下……照理說不該如此落魄,不會是獨孤信將軍出事了吧?」楊君桓眉頭微微一蹙。

  「這麼說來這裡沒人可以照顧他?那怎麼辦?他不好好休養個三五日是不會好的。」羽蘋這下有點煩惱,大軍明日就要出發,他們耽擱不得啊!又不能放著病人不管……

  「他大約多久才能醒轉?如果情形許可,就帶他回營跟傷兵們一起行動,我想竇泰將軍不會發現的。」

  「大約再一陣子……」

  羽蘋話還沒說完,躺在地上的楊忠突然發出了低微的呻吟聲,清醒過來。

  她訝異地眨了眨眼,很快地回過神來:「小二哥,濃茶煮好了嗎?」

  「好了好了!」小二哥動作迅速地捧著濃茶來。

  楊君桓搶先一步在羽蘋接手前先將濃茶端走,在妻子略微不解的注視下,微笑道:「這太重,為夫來就好。」

  羽蘋何等聰明,怎會聽不出來那話中帶著的醋意和獨佔慾?薄薄的面皮立刻不爭氣染上雲霞,使得那本來就美麗的臉龐更顯得明艷動人。

  楊君桓看得失神,直到小妻子拉了拉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,立即先倒半杯茶,確定能入口後才讓仍昏昏沉沉的楊忠飲下。

  楊忠在連續灌了五六杯茶之後,神智這才悠悠回轉,看清了眼前的人們,一眼就認出楊君桓。

  「楊大哥……」他發聲艱澀地低語著,「我這是……」

  「你突然暈倒了,正巧我和我妻子經過,救了你。」楊君桓溫聲道。

  楊忠勉強移動視線,看見一旁容貌端麗動人的姑娘正帶著淺淺的憂容看著他。

  「多……多謝夫人出手相救……」他想起來了,楊君桓的夫人略通醫術……

  「舉手之勞,不用謝。」她蹲下身子與他平視,「不愧是練過武上過戰場的人,警覺性比一般人高,所以清醒得比我預計時間要早。」

  「夫人這是在取笑楊某嗎……」楊忠忍不住苦笑。

  「我很想問問你怎會一人孤身在此,不過現在不是閒聊的時機,加上我大軍明日就要出發了,若我將你安排與傷兵同行,等你病好再替你引薦給竇泰將軍,可好?」

  「那就拜託楊大哥了。」楊忠無比感激地道。

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      *

  此刻,白山村,林宅。

  「唉呀!」正在縫衣物的夢蘿發出一聲低呼,一旁正讀著書的丈夫抬起頭來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被針刺到了。」她看著微沁著血珠的指頭,若有所思。

  「要不要緊?我看看。」

  她搖搖頭,逕自將受傷的指頭張口含住,並起身往她平常占卜的地方走去。

  他本想跟上,但看到妻子的目標處後,就又默默地坐回去,拿起書。

  夢蘿先是在位置上坐定後,點起一縷清香,靜坐一會兒,這才將坐位旁的爐火點起,將放置在桌上的龜甲取起,靠近爐火慢慢烘烤著。

  八月的夜晚,雖偶然會有涼風徐徐灌入,但還稱不上涼爽。雖然說清香的香氣能使人氣靜神清,但在這樣的日子裡仍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。

  至少肌膚很誠實地冒出了薄汗。

  當微微的焦味與物體裂帛的剝剝聲傳來時,男人知道妻子的占卜已經告一段落了。

  他抬眸,看見妻子一臉憂色時,忍不住搖了搖頭。

  明知道是不好的預兆還硬是要去占卜,換來了無休止的擔心,都自找苦吃了這麼多回還是不肯放棄,到底是自作虐?還是非要打破沙鍋問倒底才肯罷休呢?

  他放下書,一手托著腮,默默地觀察妻子臉上的變化。從擔憂到痛苦,到落淚時,他終於忍不住,輕輕歎了口氣,站起身。

  好吧!一個人自作虐,不如兩個人自作虐來的輕鬆?

  心疼地將妻子摟入懷中,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肩膀。

  娘子,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擔。

  他默默地在心裡復誦不知道是第幾萬遍無言的承諾。

  「相公。」

  「嗯?」

  「我知道你一直擔心我會因為洩天機而早死,所以從來不問我占卜結果。」夢蘿偎在丈夫懷中柔聲開口:「謝謝你……」

  「咱們是夫妻,謝什麼!」

  「我也知道你總是順著我,不管我要逆天而行或是順天而走,你都是無怨無悔地隨我任性決定,你一直對我這麼好,我是知道的。」

  「夢蘿……」他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。

  「我好愛好愛你,但是……」她說完但是之後,突然之間,狂風大作。

  不曉得哪來的狂勁之風,捲起了殘花落葉,一口氣吹進屋裡,將室內的擺設吹得東倒西歪。掛在窗邊的竹片霹啪亂響,全無平日優雅的清脆聲音。掩蓋了夢蘿柔細的嗓音,和男子急切的大吼。

  屋外,原本高掛的明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,被重重雲層掩去了光芒,消失了身影。天地一下子黯淡闃黑一片。

  彷彿,異變,從此開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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